“一股全新的创意趋势正在巴黎重新兴起。”法国艺评家夏尔·艾斯蒂尔(Charles Estienne)于1953年1月如是说。
巴黎解放后,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来到这座都城,期待复兴这座欧洲文化之都的旧日荣光。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满目疮痍后,这些满怀雄心的知识分子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在互相对立的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之外,建造另一个不同世界。
这场运动的中心人物是一批满怀乌托邦式激情的外国艺术家,他们梦想创建一个超越边境和国界的艺术世界。这批艺术家后来以“新巴黎画派”之名而广为人知。
佳士得巴黎亚太区现代及当代艺术部专家陈淑兴(Emmanuelle Chan)表示:“这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一段时期。来自中国的艺术家受到马蒂斯(Matisse)和毕加索(Picasso)影响,他们在巴黎结识了其他来自匈牙利、德国、加拿大和法国本地的艺术家,他们迫切想要了解亚洲书法和哲学。这些美学理念互相融合,形成全新的艺术灵感。”
这种全新的艺术风格得名为不定形艺术(Art Informel),以无拘无束的姿态抽象探索色彩、肌理、光线和动势。
这种风格的重要倡导者包括法国画家彼埃·苏拉吉(Pierre Soulages,1919年生)及乔治·马修(Georges Mathieu,1921-2012)、德国艺术家汉斯·哈同(Hans Hartong,1904-1989)、法籍加拿大艺术家尚·保罗·利奥佩尔(Jean-Paul Riopelle,1923-2002)、中国艺术家赵无极(1920-2013)与朱德群(1920-2014),以及葡萄牙画家玛丽亚·艾莲娜·维埃拉·席尔瓦(Maria Helena Vieira da Silva,1908-1992)等。
巴黎左岸的这些世界公民们常常聚集在画廊街上的皮耶·勒伯画廊周围。专家说道:“勒伯十分相信他们的创作。他推广的艺术家彼此都是好友;他们经常一同外出并结伴旅行。”
“我绘画迅速因为这是我的节奏。”新画派中最耀眼的艺术家马修表示。他将芭蕾般优雅感性的风格注入新画派作品中,作于1989年的《裂谷》(上图)便是当中杰作。
而赵无极则采用更加形而上的艺术风格。“我试图以最接近梦境的方式作画。”他这样解释道。其1985年的作品《04.12.85》(下图)见证了奇迹与光线之间的微妙平衡。
朱德群1955年从北京来到巴黎,此后几乎马上摒弃了具象绘画,转而采用全新风格:“我的绘画完全与自然有关……这一抽象风格就如同中国人所说,不可言状却具有魔力。”他作于1987年的画作《白色森林之一》(下图)便是于阿尔卑斯山中大雪后所作,从中可见肃穆庄严的情感。
不久后,新巴黎画派便受到纽约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的关注,从而开启一段跨文化对话。专家对此表示:“他们彼此互相欣赏。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到访巴黎,并与哈同(Hartung)成为好友。苏拉吉(Soulages)和赵无极则来到纽约,与罗斯科和法兰兹·克莱因(Franz Kline)相识相交。”
但不久后两个画派间的竞争便愈演愈烈。纽约的艺术展览将欧洲的诗意抽象与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对立起来,画廊艺术商亦迫于压力不得不停止代理法国艺术家。
名声在外、风格独特的乔治·马修因其以电视转播方式作绘画表演而受到批评,因为美国人仅将之视作演出技巧。“我感受到一种针对自己的冷漠之情。”他回忆起1957年一次美国之旅时说道。
“这些艺术家创造出东西方观众都能够欣赏的艺术语言,向我们展示了艺术大同的可行性。”
——专家陈淑兴
“从意识形态而言他们相距甚远。欧洲艺术家寻找的是一种共通的创作语言,而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则相信只有美国人才能理解抽象。”专家说道。
曾经予马修以创作灵感的日本前卫艺术群体具体派则并未觉察这两个流派间的巨大分歧。他们在1956年发表的《具体艺术宣言》中同时赞扬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与马修,并称:“他们的创作彷佛包含了来自物质、颜料和涂漆的吶喊。”
玛丽亚·艾莲娜·维埃拉·席尔瓦于二战的大部分时间中都在巴西居住,结交了新具体艺术运动初期的艺术家。她在南美洲接触到几何抽象,并于1947年回到巴黎后决定将其推向极致。她在自己复杂的空间画作中以激昂的切分法描绘饱受战火摧残的巴黎。
“我观察街道和行人,他们外貌各异,步调不同。我试图看清操纵他们的背后机制。我想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就是我尝试绘画的主题。”她这样说道。
专家相信新巴黎画派涌现的时代在艺术史上绝无仅有。“就在冷战开始之前的这段时期中,新世界拥有无限可能。”她说道。“这些艺术家创造出东西方观众都能够欣赏的艺术语言,向我们展示了艺术大同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