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專文
洪凌探究山水畫至今二十餘年,經過多方嘗試與改良,終能以油畫技法詮釋中國傳統對山水的感悟和心性。色彩、肌理與層次三要素,所佔比例與彼此間的權衡、交融是其山水油畫的靈魂。從早期用勾勒、潑墨的技法尋找色彩基調,接著層層遞嬗的色彩模糊了空間關係,隨後在畫布上同時探討黑白、虛實、筆觸肌理,建立獨特的創作語彙,近幾年作品則減弱了視覺對比、將語彙視為輔助,更加襯托出強大的氣韻。
有別於成熟期那種氣韻淋漓之空靈境界,1991年的《秋潭》則是洪凌由描繪過渡至表現心中山水的早期嘗試,油彩質地濃重、色點卻細膩。蜿蜒線條結合大地色調產生神秘的氛圍,樹梢的鵝黃與粉彩石頭是萬頭鑽動的生機,遠方的白似雲似霧又似霜,與前景的黑池塘相呼應,揭開大自然崇高又神祕的力量。洪凌曾說過:「我早期畫的山水,追求的是苦澀,我喜歡厚重、秋色與泥土。」這股苦澀的力量,不若以往大山大水的氣勢,反倒有點令人敬畏。
普遍認為西方文化以人為中心,人對自然進行精神圍困,展現更多人的主宰,其實未必皆然。19世紀初的德國興起「自然的哲學」(Naturphilosophie)之學說,受到康德的啟發,將人與大自然視為一體,更視自然為所有客觀的總和。而在源遠流長的日耳曼傳統中,森林與自然是未知、神秘的,總是被一股氤氳壟罩,頓時讓觀者領略到自身的渺小。奧地利藝術家伯克林的《死者之島》與《秋潭》相當類似,也是利用森天林木、大片墨黑創造神秘感,前壓的地平線不僅增加山水的高度,也拉開畫面與觀者的距離,當必須抬頭仰望,心就會崇敬內斂。
借景物言心志,東方多冥想潛性,西方注重可視性的景致,但對於好山水畫的執念,不僅讓人置身其中留連忘返,當駐足在前,我們更是謙卑虔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