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的杜麗樂花園

1890 年代中期，畢沙羅已經在艾尼拉鄉村醉心繪畫超過十年，幾乎 從未離開此地，這時他發現自己渴望創作一種全新的風景作品。長 期以來，畢沙羅一直是以繪製法國鄉間風光聞名的傑出現代畫家，而 現在的他煥然一新，重新定位自己為孜孜不倦的當代城市記錄者。從 1897 年一月開始，畢沙羅成功完成了幾次系列創作，最終決定在巴黎租一套公寓，讓他可以整個冬天和春天都待在這裡，並與家人共同生 活。畢沙羅在裡沃利街 204 號找到了一套令他心滿意足的公寓，朝南的窗戶為他提供了豐富多彩又充滿變化的景色——「充滿巴黎特色，」 正如他所尋找的。「我們在杜樂麗對面找到了一套公寓，」他在1898 年12 月如此向呂西安寫道，「窗外的花園景色美妙絕倫，左邊的盧浮 宮，下邊的房子，花園裡樹後的路堤，右邊榮軍院的圓頂，栗樹叢後聖 克羅蒂德聖殿的尖頂——那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我應該有一系列漂 亮作品要畫了」（引自喬金·畢沙羅及C. 杜蘭德- 魯埃爾·斯諾拉特， 同上，2005 年，頁103）。

這幅全景圖構成了畢沙羅迄今為止最長、最多樣化的城市系列畫基礎，該系列包括 1899 年 1 月至 6 月和 1899 年11 月至 1900 年 5 月兩次創作活動中繪製的 28 幅畫作。畫家直視窗外，描繪了杜樂麗花園的大片綠地，利用季節、天氣和時間的不斷變化，讓這一主題中 的15 幅作品每一幅都與眾不同，別具一格。《霧中的杜樂麗花園》描繪了一個霧氣氤氳、詩情畫意的秋日，杜樂麗花園沐浴在一片柔和散 佈的陽光裡，人們在四處消閒散步。這幅作品與其1898 年創作的《冬日下午的杜樂麗花園》極為相似，而後者目前收藏於紐約大都會博物 館，二者有可能創作於同一個冬天，《冬日下午的杜樂麗花園》畫面沉浸在更為柔和的光線中，或許暗示了那天的氣氛變化。「形式、主題、 技藝和效果更為多樣，因為畢沙羅現在可以花更多時間，」喬金·畢沙 羅如此寫道，「來冥想並全神貫注於自己的作品」（同上，頁103） 與藝術家早期的巴黎系列不同，畢沙羅的全新視角不再關注熙熙攘 攘、車水馬龍的城市街道，而是選取了都市空間裡非都市的一面。「這時的畢沙羅開始尋找新的對比，對比前所未有的主題——城市在這 裡不再像一座城市，而把自己徹底敞開給自然」（同上，頁104）。畫作的構圖基礎來自勒諾特爾設計杜樂麗花園時用到的連環圓形和直線圖案，賦予景觀堅實的建築力量。然而，如此鄭重規劃的花園，其宏偉對稱的佈局在這裡卻分散消解——永遠在變化，正如現代都市 本身。樹木錯落有致的組合與花園線性的規劃巧妙平衡，而遠處聖克 羅蒂德聖殿的雙尖塔點綴著廣闊的天空。

1901 年1 月，畢沙羅在杜蘭德- 魯埃爾的畫廊舉辦個展，在那裡他聚焦巴黎的新系列引起了特別的轟動。「這是杜樂麗花園在和煦的天 空之下；這又是杜樂麗花園，在同樣季節的午後，美麗的暮色裡，天空氤氳著紫色調，」儒勒·德·聖伊萊爾在《藝術雜誌》上如此寫道。「但 是現在，又有白霜出現了，明亮的粉紅為風景平添一層透明色彩。繼白 霜之後，輪到大雪籠罩一切。當雪融化，便是春回大地之時」（引自喬金· 畢沙羅及C. 杜蘭德- 魯埃爾·斯諾拉特，同上，2005 年，頁783）。 弗朗索瓦·蒂博-西松在《Le Temps》時報中更是簡潔道來，不吝讚美。 「他以精湛絕倫的筆觸呈現出杜樂麗花園的微妙變化。在這些畫裡， 他確實大獲全勝」（同上，頁2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