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斯·培根(1909-1992)在25年间长期接受艺评人大卫·西尔维斯特(David Sylvester)的访谈,并在这一系列互动中频出金句。他曾经表示,一幅伟大的画作应该“直击观者的神经”,而非“在脑中透过漫长的抨击才讲述出的故事”。
对培根而言,看待艺术品的方式应该是本能的,无需经过大脑。他亦因此发展出一系列极具冲击力的视觉语汇,包括牛只的尸体、尖叫的教皇以及咆哮的猩猩。

法兰西斯·培根(1909-1992),《人物坐像》,1960年作。 油彩 画布。152.8 x 119.5 公分(60 1/8 x 47 英寸)
另外一位当代艺坛新秀与培根拥有类似的艺术愿景,他就是艾德里安·格尼(1977年生)。在2019年接受《The Times》采访时,格尼表示希望自己的作品引起观者“发自肺腑的排斥”。他的创作主题包括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人物如约瑟夫·斯大林(Josef Stalin);纳粹医生约瑟夫·门德勒(Josef Mengele);罗马尼亚独裁者尼古拉·齐赛奥斯库(Nicolae Ceaușescu)等。
需要留意的一点是,培根和格尼两位艺术家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引导观者体验黑暗痛苦悲剧的同时,亦以动人的特定美感吸引观者流连忘返。

法兰西斯·培根(1909-1992),《两幅习作:自画像》,1970年作。油彩 画布,共两部分。每幅:35.5 x 30.5 公分(14 x 12 英寸)
5月21至29日间,佳士得将于香港会议展览中心隆重呈献「Flesh and Soul: Bacon/Ghenie」大展,同场展出两位艺术家的代表巨作,在全球艺界开创先河。展览共推出七幅培根画作及九幅格尼画作,不但是香港首个培根作品展,更是亚洲首个格尼作品展。
尽管两位艺术家的生活时代相去近70年之远,二人却拥有不少共同之处:譬如他们都热爱从摄影作品(偶尔也包括电影剧照)中汲取创作灵感。
培根是一位自学成才的艺术家,从未在艺术训练中学习过解剖学知识,也从不喜欢使用模特儿写生。就算是为朋友创作肖像画,他也不请人担任模特儿,而是选择以照片作为蓝本绘画。

法兰西斯·培根(1909-1992),《亨利塔‧莫瑞斯肖像》,1963年作。油彩 画布。165.1 x 142.2 公分(65 x 56 英寸)
除了肖像画作外,培根通常由书籍或杂志中找到的照片开始创作新画作。以其最为人熟知的系列作品为例——他在二十年间不断以维拉斯奎兹(Diego Velazquez)的著名作品《教皇英诺森十世》(1650年作)为基础,创下新作。培根的灵感并非来自某次罗马朝圣之旅,而是艺术书中此画的复制版本。(他曾经对西尔维斯特表示,这幅画是“史上最伟大的肖像之一”。)
格尼则倾向于先在作品中拼贴不同照片,中央可见重要的历史人物。譬如他的《收藏家》系列作品,描绘纳粹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Hermann Göring)身处自己搜刮来的艺术作品中。

艾德里安·格尼(1977年生),《收藏家3》,2008年作。油彩 画布。219.7 x 189.9 公分(86½ x 74¾ 英寸)
培根与格尼都生活在摄影时代,也分别对摄影技术做出艺术回应。十九世纪摄影技术问世后,二十及二十一世纪的画作不再以精准捕捉事物为目的,因为摄影显然更忠于现实。
然而两位艺术家都以各自的方式完美证明,绘画在摄影的年代仍然不可或缺。他们的作品拥有如此强大的视觉力量,没有一架照相机能与之媲美。

艾德里安·格尼(1977年生),《1937年的向日葵》,2014年作。油彩 画布。280 x 280 公分(110.2 x 110.2 英寸)
尽管培根和格尼都是具象艺术大师,但亦都承认运用抽象元素。培根笔下的主角充满有力笔触,彷佛在我们眼前解构崩坏,而格尼画中的人物面庞似乎正在溶解消弭。
就这一点而言,格尼曾表达过自己对前辈培根的钦佩之情。“我追寻的是肖像的解构。而二十世纪以前卫方式完成这一目标的大师,是毕加索和培根。”
“狂暴的不是我的画作,而是人生本身。”——法兰西斯·培根
这种解构方式从根本上将肖像画作去人性化。许多人认为这是由培根及格尼生活的年代所导致的。培根在艺坛成名之时正值二战尾声,数以千万计的生命化作尘土,城市被原子弹摧毁,犹太人大屠杀给世界的启示余音未了。
而格尼则在罗马尼亚共产党独裁者尼古拉·齐赛奥斯库的压迫统治下长大。换而言之,磨难的人生令他们创作出深沉的作品。用培根本人的话说,“狂暴的不是我的画作,而是人生本身。”
两位艺术家间还有另外一个不可不提的重要联系。“两人均热爱古代艺术大师杰作。”佳士得亚太区副主席暨国际总监何杏淇表示,“这也许是二位艺术家间最重要的关联——他们都重新诠释伦勃朗和维拉斯奎兹等艺术巨匠的精髓,作品表面和深处都充斥着梵高躁动不安的影子。”
培根在床头放了一本梵高的书信合集,睡觉时亦书不离手,并称这位荷兰画家是一位对“事物的本质有着绝妙认知的英雄”。

艾德里安·格尼(1977年生),《无眼帘》,2015年作。油彩 画布。50.2 x 40 公分(19¾ x 15¾ 英寸)
本次大展中的一幅格尼画作《无眼帘》(2015年作)便是他对梵高的致敬之作。画作下半部分中,荷兰画家的面庞彷佛正在我们眼前逐渐融化——或消失在格尼笔下厚重的橙色颜料中,也许代表着梵高著名的橙红色络腮胡须。
培根和格尼都是善于运用戏剧化张力的艺术家,二人都深谙在艺术作品中创造场景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