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嘉治

越南漆藝大師阮嘉治1908 年出生於河東郡，河東郡隸屬首都河內市轄區。他在藝創過程中不僅精益求精，也是個嚴謹的理論家。他的一生，是二十世紀越南當代藝術和政治脈絡的縮影。觀者必須沉浸於越南恆遠的細膩和美感，深入了解該國顛沛卻啟發人心的歷史，方能進一步體認阮嘉治的作品精義。才華洋溢的藝術家在遭遇不凡經歷時，名作經常應運而生。而藝術家的天賦就在這些特殊經驗的萃煉下而嶄露頭角。《完美或越南花園中的女士》(Lot 5) 從阮嘉治開始動工到1959 年完成時恰恰經過了十六年。在1943 年，阮嘉治在獨一創作藝廊結識了克勞德．馬烏多，一個備受尊崇的藝評人。該藝廊所展出的作品都是出自當時著名的藝術家之手。在1928 年，阮嘉治進入了印度支那藝術學院就讀。該學院是1928 年由維特．塔度和阮南子在1924 年所創，並已經以西方學院派繪畫技巧訓練第一代的原民越南藝術家：黎譜、梅忠恕和阮潘正都已經大四，而蘇玉雲及武高談則是大三學生。阮嘉治和阮祥麟與NguyenCat Tuong 則是同時入學。Nguyen Cat Tuong 之後設計了美麗的越南國服－―奧黛。然而，阮嘉治卻在1930 年時斷然結束學院生涯。他不僅揮別了同窗，也離開了像約瑟夫．安格百迪等恩師。安格百迪自繪畫系一創立，就一直擔任系主任，直到1945 年才退休。他最大的恩澤，莫過於他對學生的殷殷期待，鼓勵他們用漆藝做為畫材。阮嘉治中斷藝術學院的學涯，意味著他無緣參與學校的團體藝術展，這類展覽總能吸引到一群具影響力、品味高尚的觀眾。阮嘉治當時已成為越南國丹黨，也就是越南國民黨的一員。1930 年2 月10 日，北越的安沛省發生暴動。這場行動是法國殖民軍隊中的越南軍人所發起，背後有越南國丹黨的支援。該暴動是越南規模最大的反法國殖民起義行動。革命火種燃起，阮嘉治毅然決定斬斷生命中一切與法國有關的事物，堅持自己反抗越南法國殖民者的大業。這份信念正是促使他中止學涯的主因，因為法屬印度支那總督即是藝術學院的贊助者。最後，學院校長兼藝術家維特．塔度出面介入，提醒阮仍背負著創作重任，不該讓自己的愛國情操影響了藝術生涯。阮在1931 年重返校園，並在5 年後與同窗陳文瑾和劉萬生畢業領到文憑。畢業後，阮嘉治加入了自立文學會，學會宗旨在創作國家主義及反殖民觀點的詩詞散文。阮為《風化》和《今日》兩份雜誌撰稿，深獲讀者共鳴。安南鼓勵藝術和工業協會創立於1935 年，而阮嘉治的作品在該協會舉辦的首展中無出其右，且佳評如潮。在1938 年，阮獲得生平第一次正式委託，法國總督總督比維爾聘僱阮嘉治裝潢他位在河內的皇宮；這皇宮正是現今的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總統府。在1943 年，阮在獨一創作藝廊展出作品。從克勞德．馬烏多所撰的藝評，我們可見阮嘉治畫作所帶來的迴響：「展場的正前方是阮的漆畫作品。我們何其有幸，找到一篇由剛古爾兄弟所寫的短文，一文一筆都似乎是為阮的漆畫作品貼心打造的。優雅這形容詞，在阮的筆下有了新意……，就是這份雅致，包裝了女性一顰一簇的嫵媚，卻又超越了膚淺的外在美。這份細膩的美感，好比線條弧度、形體靈魂、和物件的靈性。這抹優雅，在女性悠然自得時散發魅惑：她時而慵懶，時而閒散，時而昂首闊步，時而悠然伸展，時而漠不關心。她們姿態的韻律、充滿女性美的豐腴身體、把玩香扇時輕巧靈動的纖纖玉指。我們只需盡情欣賞這位藝術家的作品。作品本身對畫展就是莫大貢獻。他的作品讓每個人癡迷神往。」馬烏多和阮嘉治的友情日漸茁壯，雲天高誼。阮準備好自己的履歷，把資料放在信封，附上自己的名字和河內的地址，方便與馬烏多保持連絡。在1943 年，馬烏多訂製了一份特別的漆藝製品，也就是本季拍賣品《完美或越南花園中的女士》(Lot 5)。阮嘉治對漆藝繪品的獨到天份，在本作品中表現得淋漓盡致。然而在之後十年，種種意外延遲了阮嘉治為馬烏多所精心繪製的傑作：戰火蜂起，獨立戰爭，香港的孤立，以及越南分裂。這作品在1959 年終於大功告成。在阮寄給馬烏多的信中( 圖1)，他向密友披露他對漆藝繪作的體悟： 「我在這幅畫作中遇到難題，只能透過無比的耐心才能迎刃而解。在畫面某些特定區塊，碎裂的蛋殼裹在朱紅色的背景中。為了要達到我想要的顏色飽和度，我上了至少三層顏色。我的難處是：當蛋殼都已嵌入漆色中預先刻好的空穴處，我才能上最後一層顏色：這層顏色只能塗在碎蛋殼邊緣，不然就是平塗於碎蛋殼所形成的網狀圖案上。若這道上色過程，僅是在一區明顯暗紅色色塊上形成滾邊，或是在每一片碎蛋殼邊緣形成鑲邊，作品就算失敗了。我還有另外一個難題：漆色在乾透後會收縮，蛋殼卻會維持原狀；因此，最後一層漆色一定要盡量乾透，我才能用砂紙打磨擦亮整幅畫。我必須坦承，這時的我一定是心焦如焚，因為沒人知道漆色何時才會乾透，這道過程或許要多年才會完成。隨時間流逝，漆色會收縮，而收縮的效果會與碎蛋殼形成對比。就是因為如此，我深深體認到將蛋殼鑲在漆色上，真是一道複雜的浩大工程。」的確如此，漆藝的過程繁瑣費勁，需要上多層有色或透明的漆，每道上色手續間則是漫長的等待，直到漆乾透方能進階到下一層。上完所有的漆層後，漆藝家接著用細砂紙、炭粉和人髮，仔細打磨畫面每個部份，以達到所欲的顏色效果。《完美或越南花園中的女士》是一幅浸潤在半抽象氛圍的上乘之作：金色、朱砂紅和蛋殼白繽紛輝煌；在一霧面和珠光交織的場景中，平滑線軸穿梭固定著畫面，筆下人物在這個漂浮仙境中悠游驛動。這幅傑作的另一個特點，在於阮嘉治以獨特筆跡寫成的落款，表達他的成就感。《完美或越南花園中的女士》是藝術家為摯友克勞德．馬烏多所量身繪成，代表了阮嘉治出類拔萃的藝匠精神：他在漆藝上的創新，使他在現代越南藝術史上舉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