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專文
撞擊玻璃瓶- 埋伏在毀壞中的自由與創新
嶋本昭三探討的是顏色如何能脫離其表徵符號的角色。不論是「渦流」或是「撞擊玻璃瓶藝術表演」,顏色在他嶄新的創作手法下,和觀者產生強烈的心靈互動,這種深層的感應已超越顏色作為傳統繪畫語言所能表達的內容。1947 年,即戰後初期,嶋本昭三在19 歲時認識了吉源治良,他們從不間斷地探討戰後國際藝術發展的可能性。嶋本不單是「具體」藝術運動的創立成員之一,更極具前瞻性地為此運動定立了一針見血的名稱。
早在五十年代中期,嶋本探索新的創作方法來表現顏色,他選擇了「毀壞」。在萬物皆為一個循環的概念下,「毀壞」和「重新」都是環環相扣,而「機會」往往埋伏在這轉化的過程中。1956 年,嶋本在「第二屆具體互外展覽」首次發表「毀壞藝術表演」,他以火炮把注滿顏料的袋射向布料;同年10 月,嶋本把大幅畫布鋪在地上,再把一塊石頭放在畫布中央,然後向石頭投擲注滿顏料的玻璃瓶,這是不僅是「撞擊玻璃瓶藝術表演」的起源,更是「具體」藝術運動中「行動藝術」的先峰,引起國際關注。1956 年及1959 年,美國《生活》雜誌和英國廣播公司報導嶋本「毀壞藝術表演」。1993 年、1999 年及2004 年,嶋本獲邀參加「威尼斯雙年展」,進行「撞擊玻璃瓶藝術表演」。
嶋本對「毀壞」、「投擲」的關注或與日本在二次大戰時遭美軍空襲的歷史有關。1945 年,美軍空襲大阪時,嶋本昭三只有17 歲,正是探索人生的階段。從天而降的炸彈造成慘烈的傷亡,烙印在日本人的腦裡。嶋本的「撞擊玻璃瓶藝術表演」並非指向負面的「毀壞」,反之是正面的「重生」。嶋本昭三致力透過藝術推動和平,1996 年他與當年制作原子彈的核子科學家Bern Porter 會面;1996 年獲提名諾貝爾和平獎;2000 年在日本展開「和平的證明」藝術表演;2007 年更獲中國政府之邀請在北京進行「撞擊玻璃瓶藝術表演」紀念中日邦交正常化。
嶋本用其身體,把個人的精神和物理力量與色彩結合,穿過「時間」( 投擲玻璃瓶和玻璃瓶接觸地面相隔的時間)、「空間」( 投擲玻璃瓶和畫布的距離),轉化為獨立的結果。嶋本曾說:「我認為以投擲注滿了液體顏料玻璃瓶的方式作畫,是對未知的探究。我發現不能預測的繪畫結果所誘發出的啟發比別的繪畫更強烈、更深遠。」1 1991 年《無題》( 撞擊玻璃瓶)(Lot 71) 和2010 年《無題》(Lot 70) 乃嶋本在不同地點進行藝術表演的結果,在表演完結後,藝術家親自決定如何分割畫面,讓作品脫離整體。作品豐富的細節 — 擦印、滴漏、刮痕、粘結油彩的玻璃碎片、糾纏的色彩,使之開展另一個獨立的生命之旅。
「自由」是嶋本昭三藝術的內涵。他指出:「繪畫這個行為促進了自由的表達。」1950 年,嶋本畢業於Kansai Gakuin 大學,及後成為大阪市立中學的美術老師。嶋本憶述當時戰後社會物資短決,小朋友都負擔不起買油彩,很多學生連畫筆都沒有。這個環境卻燃點起老師和學生的創意。一名學生提出把水墨灑在腳上,用腳繪畫,意外地創作出充滿能量的畫作。
嶋本深刻的把握了「自由」就是創作的初衷,全心顛覆高尚藝術對技巧和媒材的規範。正如學者博尼托.奧利娃提出「藝術不再是結果,而是手法。」2 在1950 年代,嶋本竭力尋找嶄新的創作過程和藝術表達手法。1957 年,他撰寫一篇名為「處罰畫筆」的文章,質疑畫筆和顏料的從屬關係,他提出「我認為首要的是把顏色從畫筆中釋放,如果在繪畫時沒打算拋開畫筆,那麼便無法解放顏色。離開了畫筆,顏色便得到自由的生命。」3 嶋本昭三渴望其藝術,甚至是顏色本身都能體現一種「自由」,他相信心靈的自由可以引發與眾不同的創造力。
《無題》( 渦流) (Lot 69) 體現出藝術家在放棄畫筆的情況下,讓顏色在畫布上獲得迴異的表現。六十年代中至末期,嶋本選擇瓷漆和漏斗創作《渦流》系列。《無題》( 渦流) 由三段組成,嶋本在白色背景上找出中心點,他把不同顏色的瓷漆用漏斗滴漏,一層一層的在畫面上流動,形成複雜的色彩交織。藝術家選擇通常在工業用的瓷漆,它附著力強、耐候性、耐水性,而且具有良好的光澤,嶋本讓顏色自由流動、碰撞、糾結、交纏,結果都是不可預測的。1950 年代中期,美國普普藝術以日常生活中出現的物料,如報紙、雜誌創作代表大眾文化的藝術。在同一時期,1954 年日本「具體」藝術脫離傳統高尚藝術的材枓和技巧,在實際生活環境找出創作材料,表現物料的內在性格。安迪.沃荷曾說:「每種東西都存在美,但不是所有人都看見。」可見,五十年代,不論是東方或是西方都在拉闊藝術的意義,在戰後初期一同走進後現代主義,提出藝術中材料和訊息同等重要的前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