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妝

20世紀上半前往荷屬東印度群島旅遊作畫的藝術家中，荷蘭籍畫家魯道夫‧邦尼格外特別獨樹一格。邦尼與當時其他歐洲畫家相比，獨特之處在於即使他長年旅居在家鄉荷蘭之外的歐洲各地及峇里島，他的創作中始終可以看出他在阿姆斯特丹的荷蘭皇家視覺藝術學院所受過的繪畫訓練。

魯道夫‧邦尼最初是透過荷蘭藝術家W.O.J.紐文坎普及德國藝術家華特‧史畢斯對峇里島的描繪，開始認識這座熱帶島嶼。他深受這個傳說中的人間淨土及富有魅力的島民所吸引，而後於1929年來到峇里島，在以藝術文化聞名的小鎮烏布落腳，好讓自己完全沈浸在島上的風俗民情和自然景觀之中。對邦尼而言，峇里島是個豪華的舞台，而當地居民則是一再出現在他精彩創作中的謎樣演員。


邦尼對肖像畫特別感興趣。從義大利文藝復興的大師作品當中獲得許多啓發，他擁抱著文藝復興畫家的精神、懷著對完美人體的浪漫想法，同時又深刻體悟在20世紀初如此快速現代化的世界裡，荷屬東印度群島上的原住民族文化處於的脆弱狀態。


儘管邦尼在1958年便回到家鄉荷蘭，他旅居荷屬東印度群島（特別是峇里島）時期的生活點滴始終是他的創作中最重要的題材。邦尼認為峇里島的風俗民情不斷受到到西方傳教士及觀光業的侵蝕，因此回到荷蘭後，他致力於維護島上居民的傳統生活方式。邦尼之後又四度造訪印尼，並藉此擴充他以峇里島民肖像畫為主的作品。


《上妝》是一幅特殊並引人注目的肖像畫，主角為一名準備上場的儀式舞者。他的頭飾顯然為本畫的焦點，所有繁複的雕刻細節，從拱起的頂部、喙狀的前端以至兩側的葉片狀裝飾，都在邦尼的手中描繪得淋漓盡致。邦尼喜愛刻畫這類充滿當地文化特色的衣著配飾；物質文化的種種面向透露出峇里島人民對於傳統文化的自豪及根深蒂固的情感，而邦尼的藝術眼光和穩健的畫筆則將這些題材昇華至古典美學的最高境界。


畫中可見邦尼的明暗處理及對人物身上布料的精湛畫工，其精準度及純熟的技術令人想起古典希臘藝術中理想的男性裸體。舞者面對著一名協助他換裝的樸素裝扮男子，兩人雖顯不相稱，然而邦尼卻能平易近人、專業地捕捉傳統儀式舞蹈後台準備的這一幕，呈現多處戲劇性的對比：像是舞者身上結實的肌肉線條和他舉起的手臂，對照著助理平庸的正面。誠如希臘古典盛期有藝術家創造出的持矛者雕像，邦尼也思考完美的男體是什麼樣貌，但邦尼理想中的峇里島男性並非擁有健美身材、姿勢放鬆的年輕體育選手，而是如舞者般徹底投入表演藝術的世界，自始至終體現他所代表的文化。在完成本畫作之後，邦尼另創作了一幅該舞者的肖像畫《那迷爾姿勢的舞者》，畫中舞者穿戴著完整的華麗配件，擺出亮眼的姿勢。

魯道夫‧邦尼對於峇里文化民情的觀察與推廣不遺餘力。他和同儕於1936年主導創立皮塔瑪哈藝術協會，其宗旨為讚賞並發揚峇里島本土藝術的價值。皮塔瑪哈協會不只證明邦尼對於學習並保存峇里傳統文化精華的全心投入，同時也是當地藝術家拓展自己市場與人脈的管道。透過邦尼的努力，峇里島發展出一種類似歐洲的文藝復興、充滿藝術靈感與創作力的氛圍，進入峇里本土繪畫的鼎盛時期。邦尼和同時期的泰奧•邁爾、威廉•霍夫克及勒邁耶等歐洲藝術家一樣，在企圖捕捉他們眼中峇里島居民的表情神態與生活點滴的同時，也產生對島上豐富生命力的深厚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