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趙無極自小在祖父風趣而嚴謹的教誨下學習書法與古典 詩詞，偏愛米芾書法( 圖１)，更對中國水墨繪畫有深入 鑽研及領悟，尤其宋代山水；中國書寫傳統與繪畫技巧 對他而言是可運用自如的本能。正因此，他很快察覺到 傳統在表達上的限制與依賴技巧的危險，所以1948 年 到巴黎深造後，便決心追尋本身獨有的創作方式，儘管 這是條漫長未知之路。1950 年代末他接觸到紐約抽象表 現主義畫派，逐步邁向更純粹的形式表現，發展出帶有 狂草氣質、兼具書寫性與詩境的意象山水。事實上從趙 無極60 年代的水彩作品中，很明顯能感受到他在東方 與西方、傳統典範與個人創造力、技巧中收與放之間的 對話與調和。

對紙墨游刃有餘的掌握，使趙無極並不受限於西方對紙 上作品的認知，而能別開新局。此作《無題》( 拍品編號 31) 的色彩層次與能量展現絲毫不遜於油畫，色彩與墨色 之間呈現既彼此交織，亦互相辯證的關係。趙無極對色 彩的控制功力尤見於對這兩者的調度；墨色以濃淡、疏 密、粗細、輕重而顯得豐富多變，近乎白、極為節制的 淡藍與淡紫則有著明亮、空靈而躍動的印象，並運用淺 棕底色帶出和諧與深度。在色層細膩轉折之間，誕生了 一個廣闊深遠、充滿想像性的詩意空間，既如夢似幻， 又有著精準秩序感。 墨色與藍紫色交錯渲染，強勁、動勢分明的筆觸，每一 筆觸間的緊張關係與巧妙佈局，在在喚起自然中風雲陡 然變化的氛圍。彷彿南北朝詩人謝靈運筆下「日沒澗增 波，雲生嶺逾疊」，描寫夜晚即將落下之際，風飄忽吹 動溪流，波光粼粼，雲朵繚繞著山嶺，氤氳層疊的動人 景象。《無題》雖然形式上是抽象，卻有北宋山水《早 春圖》的自然意象與氣勢磅礡( 圖2)。另一方面，書寫 性筆觸中所蘊藏的方向性與身體動能，無疑也是美國抽 象表現藝術的追求。將自然體驗轉化為抽象元素的思維， 以及援引傳統並進而超越之的創新繪畫語言，也能在西 方同代藝術家塞．湯伯利(Cy Twombly) 的作品( 圖３) 中找到共鳴。

在此件作品的左下方寫著À Pierre Neurisse-très amicalement，說明為贈予友人皮耶．紐瑞斯(Pierre Neurisse, 1914-1995) 而作。紐瑞斯為一名法國導演、 編劇暨製片人， 曾於1960 年為趙無極拍攝以藝術家 工作室為題材的影片Ateliers en France: Zao Wou- Ki，並由詩人同時也是趙友人的克勞德．羅伊(Claude Roy) 擔任旁白，此作可說是為這段友誼留下了美麗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