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無言:南宋龍泉窯筒式花插蘇玫瑰 國際亞洲藝術部學術總監本拍品清麗絕俗,同類型的南宋筒式青釉花插一器難求,是日本茶道用器的上上之選。這批作品造型洗練,紋飾簡約,益顯其釉色之細膩腴潤。本花插所施的龍泉青釉,正是日本「砧青磁」中的佳妙之作。雖然「砧青磁」字面是指形似紙槌,但儼然已成為絕色龍泉青釉之代名詞。此類筒式花插備受推崇,常用作日式茶道的陳設花器。對與會者而言,「茶花」是茶會的焦點之一,它們多置於「床の間」(即「凹間」),而凹間的陳設品則決定了一場茶會的基調。「掛物」(即立軸書畫)乃常見的陳設品。瓶花與掛物或同時出現、交相輝映,或先後出現於不同的茶道環節。茶道提倡「拋入」式的插花風格,此派衍生於傳統「生け花」(即「華道」),而華道則源自早期佛教獻祭花卉的習俗。「茶花」與「侘茶」(以簡約為上的茶風)在桃山時代(公元1573至1615年)漸成氣候,箇中能手首推茶聖千利休(1522至1591年)。「茶花」專指適用於茶道之花,至於香濃、名俗、長開及四時不分者,概屬不宜。除了要精心挑選適用於茶會和場所的花卉,物色花器亦頗多講究。在材質各異的芸芸花器之中,中國筒式青釉瓶古樸凝練且貴為「唐物」,所以向來深受日本茶人喜愛。唐代以降,日本菁英階級對中國陶瓷莫不趨之若鶩,到了南宋,當地藏家對中國藝術的興趣更是有增無減。誠如西田宏子教授所言,鎌倉時代(公元1185至1392年)的「……佛寺及武士階層的諸多儀式、室內裝潢和茶會,所用藝術品與裝飾藝術皆以中國舶來品居多。」相關的論述請見西田宏子所撰〈The Collection and Appreciation of Chinese Art Objects in 15th-16th Century Japan, and their Legacy〉,全文發表於S. Pierson主編的《Colloquies on Art & Archaeology in Asia系列之20:Collecting Chinese Art: Interpretation and Display》頁10(倫敦,2000)。此類物品統稱「唐物」,其當年的流行程度,大可證諸鎌倉市沿岸出土的大量宋元青釉碎瓷。除了鎌倉瓷片,日本各地多處古蹟均有出土龍泉釉青瓷、青白瓷和黑釉茶盞。以福井縣的一乘谷遺跡、廣島的草戶千軒、京都多處古蹟和港口城市博多為例,出土的宋元瓷器殘片俱數量可觀。迄今,不少日本名剎仍保留了創寺以來珍若拱璧的中國宋瓷。時至元代,中國陶瓷在日本需求更殷。觀乎當地大量的傳世珍品,不難想像日本進口的中國青釉及其他瓷器的數目與質量之高。顯而易見,唐物在元代仍炙手可熱。金澤貞顯(1333年卒)出身於關東幕府北條氏支系,其傳世信函提到:「中國船隻業已抵岸,且已卸載大批唐物。」他更在家書中吩咐兒子:「看來唐物在京都十分流行,回關東時務必捎帶一二。」(詳見西田宏子前述著作。)正因他對中國器物汲汲以求,所以其墓葬文物中出現一例龍泉青釉蓋罐(用作骨灰罐),誠可謂意料中事,而金澤墓所在的稱名寺,迄今尚珍藏兩件中國青釉大瓶及一個青釉貼花大爐。像円覺寺、建長寺等鎌倉名寺,目前仍在使用鎌倉(公元1185至1333年)、室町(公元1333至1573年)時代流傳至今的青瓷瓶。著名的仏日庵院藏清單編修於1363年,它臚列了北條時宗(公元1251至1284年)贈予円覺寺分院約百件中國藝術珍品,當中既有青釉花瓶,亦有青釉香爐和茶盞,以及黑釉器和青白瓷。工料俱佳的宋元砧青釉龍泉瓷,歷來被日本藏家尊為上品。二十世紀初日本古董界巨擘繭山松太郎(1882至1935年)有一幀早期正式肖像,相中的他凝眸細看的正是一件龍泉青釉爐(圖一)。青釉筒式花插在日本地位顯赫,境內有二例珍藏見於著錄,兩者均源遠流長、記述甚詳,且經手者赫赫有名。其中一例現為東京三井記念美術館珍藏,早於日本戰國時代(約公元1467至1615年),其主人是著名茶人武野紹鷗(1502至1555年),茶道宗師千利休(1522至1591年)正是出於武野門下,山上宗二(1544至90年)所著的茶道史《山上宗二記》對此亦有記載。其後,此瓶納入豐臣秀吉(1536/7至1598年)珍藏,豐臣秀吉乃封建大名,官至太政大臣,十六世紀以軍事力量一統江山。江戶時代(1603至1868年),此瓶流入三井家族。東京根津美術館於2010年舉行重量級的「南宋の青磁」展覽中,也有此瓶的身影(展品6,圖二)。另一例已發表的日本花插來自根津美術館藏,在上述展覽中亦有亮相(展品7,圖三)。此物又名「大內筒」,屬於「重要文化財」,名列「東山御物」之一。所謂的「東山御物」,是指足利義政(公元1436至1490年)珍藏書畫、茶器、花器、文房清玩等物之名冊。足利義政貴為足利幕府第八代大將軍,於室町時代1449至1473年間執政。編修名冊的是「同朋眾」(即為幕府效力的藝術家)能阿彌(1397至1471年),管理和評鑑幕府珍藏唐物(即中國藝術品)是其日常職務之一。其後,此瓶輾轉流入日本著名商人、政治家、慈善家和藏家根津嘉一郎(1860至1940年)手中,而根津美術館的核心館藏便是來自其私人珍藏。本拍品源自日本一所寺廟珍藏,直至明治維新時期(1860至1880年),由野田忠右衛門先生購藏。1868至1874年間,日本發生廢佛毀釋運動,不少佛寺和神道廟宇皆因政治暗湧而陷入困境,而野田忠右衛門先生為支援和接濟該寺廟,從中購買此龍泉花插。花插後來傳至名田先生之兒子野田好右衛門,並於1930年代將其贈予女兒野田ミサヨ作為嫁妝。如今,這件傳家之寶終落入本藏家手中,亦即野田忠右衛門先生之玄孫。此物先由佛寺保存,再流入日本私人珍藏,故而此前未有發表,所以在同類型的珍罕龍泉青釉筒式花插之中,堪稱為最新「被發掘」之作。已知的南宋筒式花插屈指可數。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一例器型略小(14.7公分)的官窯筒式花插,圖見《宋官窯特展》頁90編號50(台北:1989)(圖四)。 此外,台北故宮尚有二例較小的官窯筒式花插(15.5及15.8公分),圖見前述著作頁87編號48及 編號49(圖五),兩者脛部均有紋飾帶。其中一例(編號49)底刻乾隆款,紀年約為公元1778年,可見當時此物屬於宮廷御藏。巴黎吉美博物館亦珍藏一例較小的龍泉窯青釉瓶(15.7公分)。它源自凱爾曼珍藏(Michel Calmann Collection),圖見Daisy Lion-Goldschmidt與Jean-Claude Moreau-Gobard合著的《Chinese Art》彩色圖版144(紐約:1980)。於2003年3月26日,紐約佳士得拍出一例日本藏家的龍泉青釉瓶,其大小與本拍品相若(17.8公分)。早於1994年5月31日,紐約佳士得亦曾拍出一件器身略高的近似例(18.1公分),圖錄中稱之為」龍泉官窯」,即龍泉窯燒造的仿官釉器。中國宋元時期的龍泉青瓷影響深遠,海內外聲名遠播。這類作品不僅啟發了日本等東亞地區的陶工,更是十五世紀薩查納萊(Satchanalai)與薩旺卡洛(Sawankhalok)等東南亞窯口師法的對象。龍泉窯的魅力更遠至近東,當地的達官貴人無不爭相購藏龍泉瓷。以伊朗薩非王朝(1502至1736年)為例,當時的陶工也有仿燒中國青釉器。有意思的是,南宋龍泉青釉筒式花插的清雅造型,迄今仍對陶瓷藝術家啟發良多,證諸田淵太郎(1977年生)等當代陶藝家的柴窯瓷器,便知此言非虛。
南宋 龍泉窯青釉筒式花插
SOUTHERN SONG DYNASTY (1127-1279)
細節
南宋 龍泉窯青釉筒式花插 瓶直口,長筒形,口以下漸內收,矮圈足。內外罩肥厚粉青釉,釉色瑩潤清澈,凝重含蓄,開大片冰裂紋,足邊無釉,呈堅細灰白胎土。 7 in. (17.8 cm.) high, bo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