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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品專文
宣德御窯裝飾藝術的傳世鉅構：青花海水雙龍紋高足碗
蘇玫瑰，獨立學者
清代乾隆皇帝（在位1736–1795年）每每論及當時御窯瓷器之優者，時常以明代宣德（1426–1435年）與成化（1464–1487年）年間之製品為標準加以衡量。他與明清文人鑑賞家都認爲，宣德時期的青花瓷於製作技術與藝術審美上皆臻巔峰，而彩瓷的高超工藝則屬成化年間之作。本高足碗即屬於宣德朝所燒造的一小批稀見佳器，在宣德青花瓷這一極為珍罕的範疇中，尤以其造型端莊勻稱、紋飾細膩生動而脫穎而出，堪稱此類器物中的翹楚。
此類高足碗多被認為為祭祀儀式所特製，故其地位尤為尊崇。考其精緻之工藝與尊貴之紋飾，當為皇帝御用之器。器身所飾五爪龍乃皇權象徵，皇帝作為天子，負責與天溝通、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高足杯上的龍形紋飾，展現其於春分時節自波濤中甦醒騰躍之姿，象徵喚雨以潤澤大地，庇佑五穀豐登，確保百姓衣食無虞。
與此碗同批燒製的宣德朝御窯青花器物系列，以高足碗與小型淺盤為主，其共同特色為飾有皇權象徵的五爪龍紋。龍形紋飾以色澤濃艷、層次豐富的鈷藍料繪製，穿行於以淡雅冰藍色勾勒的洶湧波濤之間，氣勢非凡。龍與水的色彩對比極為鮮明，顯示出工匠對青花鈷料的精準掌控與細膩運用。描繪波濤的淺藍色含鈷量較低，呈現出色調柔和、施繪均勻的質感，似經細緻研磨後所成。而龍體則採用鈷料濃重的藍色繪製，色澤深邃，筆觸有意強化色階變化，進一步強調龍姿之靈動。此類器物之繪畫工藝極為精細，無論是龍身鱗甲、頭部神態或利爪細節，皆見工筆之功，展現出宣德御窯製器的高超水準。龍姿矯健騰躍，威儀四溢，為瓷上龍紋所罕見，尤為稱絕。波濤的繪製亦為出色，破碎浪花處多留白，露出瓷胎潔白光潤之質；而流水則以淡藍色線條細描，層層疊疊，賦予畫面極強的流動感與戲劇性。整體構圖中，龍之濃烈色調與水之輕柔紋理相互映襯，烘托出一種充滿張力與美感的視覺效果。就本拍品而言，最引人入勝的是其內壁環繞六字青花宣德楷書款的暗花行龍紋。此類器物上之龍紋，堪稱御窯瓷器中動勢最為生動者，實不為過。
目前所見與本品形制、尺寸相近，並繪有龍紋於淡雅波濤之中的宣德高足碗，所見器物可分為兩類：一類於高足下緣飾有一圈窄帶式波濤紋，另一類則無此裝飾，如本品即屬後者。北京首都博物館藏一件同式且未施下部波濤紋之高足碗，可參見劉良佑所著《中國歷代陶瓷鑑賞·明官窯》，台北，1991年，第99頁圖版 (fig. 1)。另見一例無波濤紋碗，曾著錄於A. Joseph的《明代瓷器：其起源與發展》，倫敦，1971年，第120頁，圖版編號1；該器先後於1981年及1986年經蘇富比拍賣。第三例同類器，曾於1968年4月1日在倫敦佳士得拍賣，拍品編號121；第四例於1997年4月27日於佳士得香港拍出，拍品編號71 (fig. 2)，後入玫茵堂舊藏，並於2012年4月由蘇富比再次拍出，拍品編號29。至於飾有下部波濤紋之器型，亦見若干例。其中一例形制、紋飾與本品相近之高足碗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惟高足部位另飾波濤紋帶，可參見《明代宣德官窯菁華特展圖錄》，台北，1998年，第270–271頁，編號108。另一例同組器型則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見於《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青花釉裡紅（上）》，香港，2000年，第172頁，編號163 (fig. 3)。另見一例來自格蘭迪迪埃（Grandidier）舊藏，現藏於巴黎吉美博物館，亦飾下部波濤紋，參見《世界偉大收藏：東方陶瓷》第7卷，巴黎吉美博物館，東京，1981年，彩色圖版18。又見一例，曾於2016年11月30日由佳士得香港拍賣，拍品編號3310 (fig. 4)。
宣德時期高足碗裝飾紋樣不一，常見之變體包括：一類器物外壁繪有九條五爪龍，分上下兩層排列；另一類則飾五龍，其中一龍繪於高足部位。上述兩型均可見於台北故宮博物院之收藏，分別著錄於《明瓷名品圖錄·卷一》，東京，1977 年，圖版78及79。另有一例繪五龍者，現藏於大英博物館，圖見 J. Harrison-Hall 編著《大英博物館藏中國明代陶瓷》，倫敦，2000 年，第129頁，圖版4:14。惟觀諸傳世實例，二龍一前一後對應而行：一龍騰躍前行，另一龍回首仰視，其動態之生動，與此高足碗所飾者相仿，可見宣德皇帝尤鍾愛器壁飾雙龍之器。
此外，與此高足碗及其他相關少量器物風格一致者，尚見於部分小型淺盤。大維德爵士舊藏一例即為典型，其圖載於蘇玫瑰著《形秀色麗四代珍》，倫敦，1992 年，第44頁，圖版32。盤心之龍身軀昂揚、四肢與利爪外張，盤外壁所繪之龍則姿態與高足碗上所見相似，惟抬升幅度略低。大英博物館（J. Harrison-Hall，同前引，第135頁，編號4:29）與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S. Valenstein，《中國陶瓷手冊》，修訂擴充版，紐約，1989 年，第154頁，編號149）亦分別藏有設計、尺寸及紋飾相近之例。上海博物館亦藏有一件與之大小及紋飾近似者，惟口沿為直口，非撇口（汪慶正，《青花釉裡紅》，香港，1993 年，編號72）。台北故宮博物院則藏有一件體量略小，口沿亦為直口之盤，紋樣相近（《明代宣德官窯菁華特展圖錄》，台北，1998 年，第428-429頁，編號187）。另有一件撇口之小盤，原為仇炎之舊藏，現由馬錦燦基金會出借大英博物館展出。
蘇玫瑰，獨立學者
清代乾隆皇帝（在位1736–1795年）每每論及當時御窯瓷器之優者，時常以明代宣德（1426–1435年）與成化（1464–1487年）年間之製品為標準加以衡量。他與明清文人鑑賞家都認爲，宣德時期的青花瓷於製作技術與藝術審美上皆臻巔峰，而彩瓷的高超工藝則屬成化年間之作。本高足碗即屬於宣德朝所燒造的一小批稀見佳器，在宣德青花瓷這一極為珍罕的範疇中，尤以其造型端莊勻稱、紋飾細膩生動而脫穎而出，堪稱此類器物中的翹楚。
此類高足碗多被認為為祭祀儀式所特製，故其地位尤為尊崇。考其精緻之工藝與尊貴之紋飾，當為皇帝御用之器。器身所飾五爪龍乃皇權象徵，皇帝作為天子，負責與天溝通、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高足杯上的龍形紋飾，展現其於春分時節自波濤中甦醒騰躍之姿，象徵喚雨以潤澤大地，庇佑五穀豐登，確保百姓衣食無虞。
與此碗同批燒製的宣德朝御窯青花器物系列，以高足碗與小型淺盤為主，其共同特色為飾有皇權象徵的五爪龍紋。龍形紋飾以色澤濃艷、層次豐富的鈷藍料繪製，穿行於以淡雅冰藍色勾勒的洶湧波濤之間，氣勢非凡。龍與水的色彩對比極為鮮明，顯示出工匠對青花鈷料的精準掌控與細膩運用。描繪波濤的淺藍色含鈷量較低，呈現出色調柔和、施繪均勻的質感，似經細緻研磨後所成。而龍體則採用鈷料濃重的藍色繪製，色澤深邃，筆觸有意強化色階變化，進一步強調龍姿之靈動。此類器物之繪畫工藝極為精細，無論是龍身鱗甲、頭部神態或利爪細節，皆見工筆之功，展現出宣德御窯製器的高超水準。龍姿矯健騰躍，威儀四溢，為瓷上龍紋所罕見，尤為稱絕。波濤的繪製亦為出色，破碎浪花處多留白，露出瓷胎潔白光潤之質；而流水則以淡藍色線條細描，層層疊疊，賦予畫面極強的流動感與戲劇性。整體構圖中，龍之濃烈色調與水之輕柔紋理相互映襯，烘托出一種充滿張力與美感的視覺效果。就本拍品而言，最引人入勝的是其內壁環繞六字青花宣德楷書款的暗花行龍紋。此類器物上之龍紋，堪稱御窯瓷器中動勢最為生動者，實不為過。
目前所見與本品形制、尺寸相近，並繪有龍紋於淡雅波濤之中的宣德高足碗，所見器物可分為兩類：一類於高足下緣飾有一圈窄帶式波濤紋，另一類則無此裝飾，如本品即屬後者。北京首都博物館藏一件同式且未施下部波濤紋之高足碗，可參見劉良佑所著《中國歷代陶瓷鑑賞·明官窯》，台北，1991年，第99頁圖版 (fig. 1)。另見一例無波濤紋碗，曾著錄於A. Joseph的《明代瓷器：其起源與發展》，倫敦，1971年，第120頁，圖版編號1；該器先後於1981年及1986年經蘇富比拍賣。第三例同類器，曾於1968年4月1日在倫敦佳士得拍賣，拍品編號121；第四例於1997年4月27日於佳士得香港拍出，拍品編號71 (fig. 2)，後入玫茵堂舊藏，並於2012年4月由蘇富比再次拍出，拍品編號29。至於飾有下部波濤紋之器型，亦見若干例。其中一例形制、紋飾與本品相近之高足碗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惟高足部位另飾波濤紋帶，可參見《明代宣德官窯菁華特展圖錄》，台北，1998年，第270–271頁，編號108。另一例同組器型則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見於《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青花釉裡紅（上）》，香港，2000年，第172頁，編號163 (fig. 3)。另見一例來自格蘭迪迪埃（Grandidier）舊藏，現藏於巴黎吉美博物館，亦飾下部波濤紋，參見《世界偉大收藏：東方陶瓷》第7卷，巴黎吉美博物館，東京，1981年，彩色圖版18。又見一例，曾於2016年11月30日由佳士得香港拍賣，拍品編號3310 (fig. 4)。
宣德時期高足碗裝飾紋樣不一，常見之變體包括：一類器物外壁繪有九條五爪龍，分上下兩層排列；另一類則飾五龍，其中一龍繪於高足部位。上述兩型均可見於台北故宮博物院之收藏，分別著錄於《明瓷名品圖錄·卷一》，東京，1977 年，圖版78及79。另有一例繪五龍者，現藏於大英博物館，圖見 J. Harrison-Hall 編著《大英博物館藏中國明代陶瓷》，倫敦，2000 年，第129頁，圖版4:14。惟觀諸傳世實例，二龍一前一後對應而行：一龍騰躍前行，另一龍回首仰視，其動態之生動，與此高足碗所飾者相仿，可見宣德皇帝尤鍾愛器壁飾雙龍之器。
此外，與此高足碗及其他相關少量器物風格一致者，尚見於部分小型淺盤。大維德爵士舊藏一例即為典型，其圖載於蘇玫瑰著《形秀色麗四代珍》，倫敦，1992 年，第44頁，圖版32。盤心之龍身軀昂揚、四肢與利爪外張，盤外壁所繪之龍則姿態與高足碗上所見相似，惟抬升幅度略低。大英博物館（J. Harrison-Hall，同前引，第135頁，編號4:29）與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S. Valenstein，《中國陶瓷手冊》，修訂擴充版，紐約，1989 年，第154頁，編號149）亦分別藏有設計、尺寸及紋飾相近之例。上海博物館亦藏有一件與之大小及紋飾近似者，惟口沿為直口，非撇口（汪慶正，《青花釉裡紅》，香港，1993 年，編號72）。台北故宮博物院則藏有一件體量略小，口沿亦為直口之盤，紋樣相近（《明代宣德官窯菁華特展圖錄》，台北，1998 年，第428-429頁，編號187）。另有一件撇口之小盤，原為仇炎之舊藏，現由馬錦燦基金會出借大英博物館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