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嘉,又名嘉德,1928年生於上海,是張大千(1899-1983)二哥張善孖(1882-1940)的幼女。張氏一家客居蘇州網師園,心嘉亦在園中度過童年,此園現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張善孖號虎癡,在網師園中養虎寫生作畫,心嘉亦拜入大風堂門下,在園內跟隨父親及八叔讀書習畫。
1937年,第二次中日戰爭爆發,局勢風雲變幻,張善孖攜全家流離轉徙。張氏一家先到湖北宜昌,最終遷居重慶,翌年旋即又遠赴歐美籌款募捐,四處奔波,日久積勞成疾。
1940年10月,張善孖回到重慶後因病溘逝。張大千當時已從成都啟程前往敦煌一個多月,收到二哥病故的消息後悲痛萬分,立即率眾人返渝奔喪。是年心嘉僅11歲。自此,張大千對二兄的遺孤慈愛有加,盡力照撫,矢志不渝逾四十載。
「姪有何需,隨時函告,叔當盡力。」——張大千於1971年致心嘉及其姐心素的家書
1979年,年已八十的張大千寄出一封家書:「嘉姪:盼汝速來。申請先到香港徐伯處,然後轉到摩耶精舍,甚易。」 隻言片語間,大千不負二兄臨終之重托、寄望叔姪能團圓之情流諸筆端,躍然紙上。

張心嘉珍藏書畫,張大千(1899-1983)《仕女畫稿》。水墨紙本(未裱)。51 x 74.8 cm. (20 ⅛ x 29 ½ in.)。1971年作。估價:200,000-300,000港元
心嘉不久即帶著女兒段端啟程前往香港,不料台灣當局遲遲不允放行,停滯香港數月,段端入讀當地寄宿學校。而經過張大千四處奔波後,心嘉終於獲得特許,來到外雙溪畔摩耶精舍,一直伴隨大千渡過晚年最後的時光,助其整理文書詩稿、家宴菜單等,其中不乏大千題「嘉德愛姪」之作。
四十年後的今日,佳士得即將呈獻市場所見最全面豐富的張大千私人書畫手跡珍藏,心嘉愛女段端與我們分享她記憶中的「爺爺」與母親的動人叔姪情誼。

心嘉與叔叔張大千在台灣
周時健:你對叔祖父最早的印象是什麼?
段端:那時我還很年幼;這是我最早的記憶之一。我家當時住在上海,爺爺給我們郵寄最美味的巧克力:來自比利時的巧克力塊。當時中國糧食較為短缺,也買不到這種零食。那種體驗令人難忘,比利時巧克力至今依然是我的摯愛——我只吃這種巧克力。
周:你的母親心嘉對張大千為何有如此特別意義?
段:張氏家族大部分人安靜內斂,但母親卻與眾不同:她身材嬌小但性格大膽獨立。年幼時便熱愛與動物為伴:甚至騎上父親豢養的虎兒亦毫無懼色。她秀麗聰慧,魅力不凡,深得眾人喜愛。

心嘉與父親豢養的寵物老虎在蘇州網師園中
母親的興趣一直十分廣泛。她熱愛中國戲曲,亦是一位美食家,無論是街頭小吃還是異國風味的佳餚統統來者不拒。爺爺也是如此;美食對他而言尤其重要。母親與爺爺在台灣時會開著他那輛巨大的林肯豪華汽車一同前往夜市,母親負責下車購買兩人最愛的小吃,帶回車上一同分享。
周:你的母親在戰後的生活是怎樣的?
段:她繼續求學,在上海修讀地質考古;她也從未停止博覽群書和繪畫。母親是大風堂門人,在爺爺和同門弟子指導幫助下書畫皆通。

心嘉在摩耶精舍
周:張大千於1950年代至1970年代周遊四海,遍居各地,他是如何與你的家人保持聯絡的?
段:主要是電話——雖然當時並不常見,但我家中安裝了電話——當然也靠電報和信件。爺爺會與我們通信,1966年之後就透過中間人傳話。
我1979年離開中國後,他表示十分欣賞我的字跡。說實話我的字寫得不太好,但我是海外孫輩中唯一識中文讀寫的,爺爺收到我的來信總是很開心——他有信必回,當然比我更文采斐然多了。
他視力尚可時也經常給別人寫信。我記得他與謝稚柳(1910-97)通信時十分激動——二人是自幼便相識的一生摯友。
周:他是如何遵守與你母親的約定,照料你與哥哥的?
段:他認為一生有愧于我的外祖父母;他相信自己的成就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我的外祖父。所以他盡力照料提攜我們一家。我哥哥段靖跟隨他身邊長大,先後在南美和加州生活求學,他一直都希望我們一家團聚,因此邀請母親去往台灣。
周:你1979年陪伴母親取道香港前往台灣,對此還有什麼印象?
段:從上海到深圳的旅途很長,我們抵達深圳後再去往香港,我記得整趟旅程都很安靜。那時你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或是目的地。

張心嘉珍藏書畫,張善孖(1882-1940)《大熊貓》。水墨紙本(未裱)二十四幅,每幅 27.5 x 21 cm. (10 ⅞ x 8 ¼ in.)。估價:150,000-250,000港元

張心嘉珍藏書畫,張大千(1899-1983)《粉荷》。設色紙本 鏡框,69.5 x 32 cm. (27 ⅜ x 12 ⅝ in.),1981年作。估價:600,000-800,000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