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言歡

「（他的畫作）洋溢著色彩——衝突的、驚嘆的、甜美的——但不知為何幾乎總 是驚艷地融合到整個構圖之中。」 —Astri Wright

這幅盈漫濃郁魅惑旖旎之姿的畫作《把酒言歡》，折射出藝術家亨德拉．古納 萬精湛的藝術造詣與其對故土與同胞飽含的一片熾熱深情。亨德拉的作品慣以 印尼群島未經染指的靜謐自然為背景，捕捉當地人的平素日常。該件作品所呈 現的正是一個寓意豐富的場景：男人與女人們乘興圍坐，暢飲棕櫚酒（又作椰 花酒）。在巴厘島，棕櫚酒已成為日常生活和本土文化的一部分。彼時，棕櫚 酒隨處可見。商販們肩挑酒壺，穿街過巷，逢沽酒者，只需一聲召喚，便奉酒 上門。于農民與工人階層而言，在結束了一整天的辛苦勞作後，喝上一杯棕櫚 酒，已成為每日慣例。作品中，亨德拉描繪了一組悠然暢適的村民——他們在 海邊沙灘上圍著酒壺，聚飲談天；生動刻畫出當地人達觀暢快的生活態度與豪 擲光陰的閒散日常。

在亨德拉的眾多畫作中，女性一直是其作品的縮影。與保羅．高更類似，女性 形象被描繪讚頌為日常生活與社會運轉中不可替代的元素。有趣的是，雖然該 作中出現了男性人物，但亨德拉卻選擇將其中一位女性作為構圖的重心：她身 著明豔的傳統娘惹衫（芭雅服），映襯著粉彩敷染的皮膚，使得她在眾人當中 格外耀眼。同時，隨著女人的目光投向右邊的男人，觀者的注意力轉移到坐在 大樹下的男性身上：他一邊小口啜飲著棕櫚酒，一邊在照顧著他身邊不停嬉鬧 且試圖伸手探向酒杯的孩子。

亨德拉透過對細微肢體動作的傳神刻畫將人物精巧地聯繫在一起。受哇揚皮影 傀儡戲的影響，亨德拉描繪的人物均以側面示人，容貌外形誇張而極具戲劇張 力，如修長的四肢、粗壯的雙腳、撐開的腳趾、頎長的脖頸與大眼睛。這些藝 術家創作出的高度風格化的人物凝練著印尼人勤勉的品質。此外，亨德拉以流 暢自然的筆觸將巴厘島獨特的蠟纈圖案融入畫中人物的服飾與皮膚的紋案，作 為其一貫賦頌的印尼民族身份與文化的象徵。

除了豐富的文化意涵，亨德拉的畫作還因其明麗鮮豔的色彩而引人矚目，且能 最大限度地展現媒材的藝術表達潛力。亨德拉為該作中的三位主要人物注入了 明豔動人的色彩；而他們身後的另一對情侶則以暗色描繪，使畫面自然地過渡 到遠處寧靜的海濱與沙灘。藝術家精准的用色濃縮了場景中的活潑氛圍，並為 其作品注入了蓬勃的生命力，為構圖創造出縱深的立體感與平衡。其標新立異 的色彩運用，作為一種大膽前衛的藝術表達，正是亨德拉對印尼文化的禮贊與 重塑。當所有這些元素合而為一，亨德拉的作品，特別是其巴厘島時期的畫作， 就猶如一曲不拘一格的視覺圖像交響樂。

巴厘島早已成為許多藝術家的天堂，無論是當地人抑或是歐洲藝術家，如阿凡 迪、阿德里安．讓．勒邁耶、沃爾特．史畢斯和魯道夫．邦尼。他們的靈感都 源自這片島嶼與島上的人們所蘊蓄的活力，進而試圖透過藝術捕捉這片盎然的 生機。這也是亨德拉．古納萬出獄後選擇渡過餘生的安身之所。在巴厘島，亨 德拉找到了寧靜與幸福，這激發他開始創作大尺幅的作品，如本次呈現的拍 品。這幅《把酒言歡》極有可能是亨德拉於一九八零年移居巴厘島後創作的第 一幅畫作。當地的日常生活節奏，加之島嶼海灘間蔥蘢繁茂的美麗景致，似乎 為亨德拉提供了一直所渴望的自由、率真與單純的樂趣，並凝固為一幅幅生動 的畫面。正是在巴厘島時期，亨德拉的藝術表達遂臻於成熟，蛻變為極強的表 現主義風格。

這幅充滿感官刺激的畫作《把酒言歡》正表達了藝術家對理想的生命之美與天 真的強烈情感。這件精彩絕倫的佳構展現出亨德拉．古納萬透過繪畫呈現多層 次對比與衝突的非凡能力：動感與平衡、理智與情感，以及悲劇與歡樂，皆兼 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