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ANG ENLI (B. 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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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重要私人收藏
張恩利 (1965年生)

親密

細節
張恩利 (1965年生)
親密
油彩 畫布 (三聯組畫)
每幅: 248 x 200 cm. (97 5⁄8 x 78 3⁄4 in.) (3)
整體: 248 x 600 cm. (97 5⁄8 x 236 1⁄4 in.)
2002年作
款識: ENLI 02 (每幅右下)
來源
上海 香格納畫廊
亞洲 私人收藏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
出版
2004年《張恩利:人性的,太人性的》展覽圖錄 上海 比翼藝術中心 (圖版, 第69, 71&73頁)
2017年《張恩利:人性》香港 K11藝術基金會 (圖版, 第106-111頁)
2020年《張恩利:會動的房間》展覽圖錄 上海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第一幅與第二幅圖版, 第63-64頁)
2023年《星美術館開館展第二季 - 述而剎那》上海 星美術館 (圖版, 第244頁)
2023年《張恩利:表情》展覽圖錄 上海 龍美術館 (圖版, 第70-73頁)
展覽
2004年4月「張恩利:人性的,太人性的」上海 比翼藝術中心
2020年11月7日- 2021年3月7日「張恩利:會動的房間」上海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2023年8月27日-11月15日「星美術館開館展第二季 - 述而剎那」上海 星美術館

榮譽呈獻

Ada Tsui (徐文君)
Ada Tsui (徐文君) Vice President, Specialist, Head of Evening Sale

拍品專文

關於《親密》關係的九種解讀

文/尤永 藝術史學者、獨立策展人

巨制罕見稀有,此作當之無愧。這是張恩利37歲時創作的一組尺幅巨大的三聯畫,每幅高250cm,寬200cm,人物眾多,攝人心魄。站在此作面前,自會感受到一種刺激和震撼,血脈僨張,目眩神迷,不知把目光投向何處。

我讀這三張畫,是從數人頭開始的。我很愚鈍,採用了一個最笨的辦法,用接近原大的尺寸列印出來,貼滿一面牆,朝夕相對,看了三天才搞清楚,他到底畫了多少個人?

《親密1》畫了10對,20個人物;《親密2》也畫了10對,20個人物,其中有一對是女人和狗;《親密3》畫了8對,加一個自畫像,共17個人物,三張畫總共畫了57個人物,我們把動物也看作是一種人物類型,獸能成人,人能為獸。

歷史上的大哲學家曾經說過:「人類是社會性動物」或者「人是政治動物」等等。畫中28對親密關係毫不掩飾地展現了人類親密關係中的動物本能,在一定意義上是我們這個複雜得多的社會的親密關係縮影。

畫中有一些親密關係,扭曲模糊,殘缺不全,需要在內心予以重建。例如,《親密1》中,被人摸胸的那位女子,一個腦袋兩張臉,左邊親嘴,右邊抽煙。還有,《親密2》那個吻手的男子,是不是埋了一個向杜尚致敬的小彩蛋?因為他親吻的是兩隻疊加位移的左手。
張恩利的主要影響來自於自己,獨特的經歷和生活經驗,只要我們願意去挖掘,可以找到他每一件作品的根系和脈絡。

一、脈絡

第一階段,從1990年至1997年,表現了黑暗背景中的粗獷和暴力,最重要的作品,集中於三大類型,一「屠夫」,二「吸煙者」,三「酒館」。

第二階段,1997年至2002年,在世紀的轉捩點上,出現新的題材和鴻篇巨制。從「舞」、「吻」、「吃」這三大類型之中,發展出如《盛宴》、《親密》等組畫傑作。日後的創作歷程,從「物」到「空間與痕跡」;從「大樹」到「水」;從「線和管子」到「馬賽克」;一直到今天的抽象繪畫。凡此種種,伏線隱脈,繪畫形式之間的親密關係,於此幅巨制之中,皆有蹤跡可尋。

從1995至2002的七年間,從「舞蹈」和「親吻」兩大系列,發展成為鴻篇巨制《親密》組畫。

二、舞

煌煌巨構,皆有源流,如雁行有序,各有雙翼,《親密》組畫,左翼為「舞」,右翼為「吻」。先說「舞」系列,從1995年到2000年,出版過的,可查考的有13件。實際創作的數量一定超過此數,在畫冊之外,總有些遺珠,特別是早期的創作。

1990年代,在中國的城市中,交誼舞曾經風靡一時。夜幕降臨,食堂、禮堂、防空洞、溜冰場、教室,都有可能變為臨時舞廳。張恩利在他35歲那年,舉辦了人生第一次個展,展覽的名字就叫「舞蹈」,地點在復興公園門口,老的香格納畫廊,展廳是兩間小屋子,加起來不到三十平米。

「舞」系列畫作,反映了1990年代中國城市的某一段社會現實,苦悶而無奈的小市民、小知識份子,前路微茫,於愁黯昏沉之中,翩翩起舞。我們不能把這些僅僅看成是一種「現實主義形象」,他們的「愁」是普通人內心裡都有的「愁」,他們的狀態也是人類的普遍狀態。

在另一篇文章中,我曾經寫道:「《舞蹈》(1995年)中都市邊緣人淒切的哀鳴,是90年代中國都市小知識份子內心深處的黑暗迴旋」,這句話描述了當時的時代情緒,我們也不能把恩利這個時期的畫僅僅看成是一種「社會情緒反映」。他有更深層的關懷,超越於90年代的社會現實,在一定意義上是人類的情感狀態。《親密》集「舞」和「吻」之大成,這28對情侶耐人尋味,是我們這個複雜得多的社會的很多真實的情感關係的縮影。

從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中國不缺乏好的藝術家,好的作品和好的展覽,只是沒有畫廊、拍賣行和當代藝術收藏。滿懷抱負的藝術家有更多的時間去孕育和追求更重要的目標,這是張恩利的天賦,也是他的幸運,藝術家生涯的啟程,他關注的就是最本質的問題——人的命運和人類生存的境況。

我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1995年以後,「舞」系列這一枝脈絡的演化。1995年的《舞蹈》(100×80cm)是充滿柔情與哀傷的開篇,然後是1997年幾張「獨舞」大畫(170×150cm)的淒涼情味,到了1999年,又回到「雙人舞」,有了「舞步」系列。這五年中,他的精神觸覺在繪畫語言的內部伸展。到了2000年,誕生了三張約220×150cm的大畫,——《舞蹈1號》、《舞蹈2號》、《舞蹈3號》,譜寫了《親密》組畫的前奏。

三、吻

《親密》組畫,左翼為「舞」,右翼為「吻」,這是另一枝脈絡。出版過的,可查考的,共有6件,創作時間集中於20世紀的最後兩年。《吻1》誕生於1999年,和1995年的第一張《舞蹈》一樣,尺寸都是100×80cm。

這批畫,與其叫「吻」,不如叫「啃」。哢哢啃,啃得喘不過氣來。黑暗中的兩個人,摟腰捏胳膊,捏得相當使勁兒,簡直入肉三分。面孔是扭曲變型的,動作是粗魯野蠻的,身體是炙熱燃燒的,皮膚是血一樣鮮紅的,像黏在一起,準備交配的動物,沒有羞澀也沒有羞恥。

25年過去了,現在回頭看這批「吻」系列,還是相當刺激,有力量,在視覺上和心理上依然感到強烈的驚顫,這是為什麼?

一切情感都可在吻中封緘。在繪畫中、攝影中、電影和大眾文化中,有無數吻戲,也有不少讓人印象深刻的深情一吻,但是如果把目光聚焦於繪畫,收窄到幾十年來的中國繪畫,你就會發現,對「吻」的表達,可謂蒼白貧瘠,單調乏味。我們看到的是一大堆現成的模式,什麼浪漫溫馨,純潔羞澀之類,藝術心智停留在高中生狀態。我們見慣了俗畫當中固定模式的吻,正如見慣了那些以愛為名的交易。這其實也沒錯,可是我們都知道,這不是真實的世界。

「吻」有真實的一面,——男女之間(也包括同性)「吻、咬、啃」是一種性行為,——很多人都同意,就心靈深處的接觸而言,親吻比性關係更加重要。性、謊言、暴力、貪婪,纏在一起,欲海之中,顛撲翻滾。「吻」可能是含著淚的,是虐的、悔的、痛的,也是快活的……。

談論「吻」,就像談論「愛情」,人類可以定義粒子和行星,但是卻無法定義愛情。愛情中充滿矛盾,這是一個最簡單的生活道理。但是在藝術上,很多人卻迷糊了。大眾喜歡粉紅氣泡和人造奶油沫兒,俗手畫工則提供陳詞濫調,依靠前人的情感灰燼取暖,這至少不真實,不可信,而且做作,也治癒不了任何一個人。

和我們的先輩所生活的世界相比,這個世界太複雜了,變動太快了。好的藝術家比一般人更敏感,新世紀之初,在張恩利作品中提前出現的騷動感,恰好是對屬於我們的這個時代的節奏感的準確描繪。

四、頭髮

「頭髮」是張恩利早期創作中的一個關鍵要素,首先是生理性的,然後是藝術性的。他從二十多歲開始掉頭發,到了三十多歲時,發量日漸稀少,擔憂日益加劇。這組畫作於2002年,這一年,他37歲了,頭頂的狀態是,頭髮已經讓出中央,退守邊疆,可以預料的是,未來幾年,邊疆也將失守。髡發,——我在美院的遼金西夏美術史課程中學到過這個詞,原義是契丹髮型,——就是他在畫這組畫的時候,頭髮的形態。

這讓他感到苦澀、焦慮、悲哀,這不是容貌焦慮,而是對衰老和死亡的恐懼。戰勝恐懼的辦法是表達出來,在2000年以後,他畫了一系列以「頭髮」為題的作品,這是一段內心獨白,也是一條重要的創作線索。

在2014年9月,張恩利在「上海之夜」——一家商業KTV舉辦了名為「頭髮」的個展,標誌著對這種內在恐懼的終極審判,在「頭髮」問題上,他已經徹底戰勝了恐懼。

和路易士·布爾喬亞借助藝術作為精神治療和生存策略的迂回方式不同,張恩利不需要象徵和隱喻(例如蜘蛛)作為表達的仲介物,他直接面對,毫無掩飾,當這種人生態度轉化為繪畫態度時,會產生巨大的能量。

在這組畫中,藝術家的自身形象時隱時現。那麼,我們如何從57個人物當中辨認出張恩利呢?秘訣是藝術家在這個時期的髮型(髡發),最典型的莫過於《親密2》高處的光頭和右側的擁吻,以及《親密3》中的西服正面肖像。我們可以看到藝術家在窺探、親吻、呵叱。

五、自我形象

藝術家的自我形象在畫中反復出現,角色各異。我們列舉三次典型出場:

第一次,在《親密2》的高處,大光頭親吻小胖手,眼波流動,巡瞰眾生,光頭兩邊的留空和率意的幾筆線,使得這個形象輕盈地漂浮在空中。這一次,他的姿態是觀看。

第二次,《親密2》中部右側,光頭擁吻女孩,所剩不多的頭髮,激動得根根乍立,這對情侶迥異于畫中23對牝牡,是紅塵濁浪中的一滴清泉——光頭深情,女孩純情,畫的正是畫家和他的愛人。這一次,他的姿態是擁吻。

第三次,是《親密3》底部的光頭西服男子,手夾香煙,口沫橫飛,揮斥方遒,誶論人世。這一次,他的姿態是呵叱。

藝術家自我形象的出現是畫眼,也是視覺秩序複雜交互網路的核心節點。自我形象從三個維度進入畫面——觀看、動作、語言,這就使得畫面結構發生了變化,——首先他是作畫者,其次他是畫中人,再其次他是觀看畫中人的人,然後,他還身兼「太史公」或「異史氏」那樣的評論者。

我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們,我們在評論畫,他也在評論我們,人生入畫,畫入人生,——身份的迴圈交換形成一種複雜有趣的動態結構,也成為此畫穿越時代,常看常新的秘訣之一,它可以和不同時代的觀眾展開對話。

如果把此畫比作一部小說或者戲劇,那麼它融合了第三人稱和第一人稱敘事。在轉向第一人稱視角時,恩利給出了全場唯一的一個大正面。他身著西裝,帶著怒氣,上衣口袋還塞著一條暗紅色手帕,兩道白線,電光一閃,形成一個很有氣勢的大V字形,堪稱神來之筆,既是對自我形象的強化,也再次提示我們,在28對人物謎團之中,這兒才是迷宮的出口。

六、黑

在整個20世紀的90年代,張恩利的畫都沉浸在黑暗悽愴的色調中。黑色背景中的黑色人物,如同黑色火焰在憤怒燃燒,再用白或紅色輪廓線把人物「提」出來。最初服務於形象的輪廓線,後來成為點燃荷爾蒙炸藥包引線。

卡夫卡曾將他的寫作歸功於幾乎摧毀其生活的「黑暗的暴力」,他將內在的黑暗轉換為獨特的語言,這種方法激發和啟示了一個世紀以後的一位中國藝術家的創作。2023年,疫情剛剛結束之際,我看到了張恩利新創作的抽象繪畫《閱讀<城堡>的人》,再次確認了卡夫卡和他之間這種漫長而隱秘的內在聯繫。

從暴力到狂歡,他是什麼時候從黑暗中走出來的?面前的這組畫是90年代的結束,也是新世紀的啟程。

我們可以明顯看到,黑色背景轉化為黑色線條,在人物的衣著,軀幹和面部都出現了大面積的留白。明度的變化讓畫面更有動感,線條獨立的表現力則進一步增強。

他從「黑暗時代」獲取的武器和戰法逐漸成為一種確切的語言,在這張畫上運用得爐火純青。《親密》之後,道路廣闊,他充滿信念,用自己的語言,重述「物」和「空間」,重繪世界。

七、色

和作品的龐大複雜相比,張恩利在這組畫中使用的色彩相當簡約和克制。除了煤黑之外,他幾乎只使用了三種顏料——土紅、深褐和土黃。

這三種顏料,特別是褐色,在學院的古典油畫訓練中,通常用來打底,——先用褐色打底、然後塑造形色明暗,如有必要,再逐層罩染,這是寫實繪畫的範式。張恩利沒有上過美術學院,也沒有拜過山門,規訓和範式,就是用來突破的。只要哪怕是突破了微小的一點,繪畫的疆域就大了很多。

於是,用作打底的褐色和土紅,從底層躍出,直撲眼簾。粗俗一點說,好像內衣外穿,或者是把餐廳搬進了廚房,呈上美味,同時也感受一下操刀見血,煙薰火燎。

範式的突破讓繪畫語言變得生動有趣,坦率質樸,在呈現畫面的同時,也呈現過程,在繪形繪貌的同時,也描繪出心靈深處。

八、結構

在搞清楚畫了多少人之後,我們很快就會產生一種好奇:這麼多人物,如何營造結構?他從哪裡開始?到哪裡結束?採用什麼視角?如何協調親密關係?在恩利畫中,結構從來不是單純的形式,結構就是內容。

我推測,他是從《親密1》下方的四對情侶開始的。這麼說有兩個依據:
第一,這塊區域延續了藝術家90年代標誌性的晦暗色調,是「吻」系列的延展,是整組畫中明度最低,最「黑」、最「濃重」的部分。或許——本來,他會順著這四對「吻」奠定的黑暗基調一路畫上去,但是當他畫完《親密1》的這四對情侶,站在梯子上,往高處拓展時,他想開了,放開了,畫開了,輕盈了。

第二,《親密1》總共畫了10對情侶,越往上,越放鬆。可以比較兩個同樣姿勢的女孩,都是仰頭抻脖,吻得興起,下方女孩,嚴謹描繪明暗透視;當他往上畫另外一個女孩時,非常放鬆,從嘴巴到脖子,意到筆到,一筆而成。

我們也有理由作出合乎邏輯的判斷,全畫收束於自我形象。最後兩筆氣勢雄強,指向觀眾的手像在人潮之中劈波斬浪,又像長長的鞭子,從空中劃過,形成一個灰白色的大V,它的氣勢非凡襯托了他的理直氣壯。

這幅在世紀的轉捩點上誕生的群像,打破了根深蒂固的現實主義繪畫傳統。不妨稍作回顧,數十年來,在學院訓練中,群像組畫如何營造空間?一靠寫生積累素材,二靠情節建立人物關聯,三靠場景交待環境、烘托氣氛。這三條可謂是現實主義繪畫傳統中,群像結構的三大圭臬。

三大圭臬,一掃而空,不依規矩,不受束縛,面對空白畫布,他又如何營造空間?

其一,多重視角,——俯視、平視、仰視、畫內、畫外、推遠、拉近。90年代「舞」和「吻」兩大系列的積澱;潛意識中的圖像;心理感受的真實,這三者混雜在一起,互相修正,互為補充,有時也互相排斥,再現於畫布之上。

其二,靠線。有生命的線超越主題,是這張畫的靈魂。線條不僅有虛實、緩急、頓挫,還有表情、主張、目的。

具體而言,這張畫裡的線有三種表情,第一,不是畫不准,而是故意和形體錯位的輪廓線;第二,揭示動作和姿態的動態性;第三,受潛意識驅使,不可名狀的情緒線。抽象線條和扭曲人物之間的呼應和衝突,線的流動和交織,成為《親密》中最引人入勝的繪畫語言。

其三,團塊。每一對親密伴侶,組成一個團塊,通過眼神、動作、姿態,纏繞交織成更具複雜性和矛盾性的親密關係。每一個親密伴侶的謎團既是平行敘事中的主角,也相互成為彼此的時空背景。

他任由想像力引導,在平面化的構圖中,隨意拓展空間深度。畫到《親密2》,他想讓天地遼闊,於是自己進入畫面,一個斜眼光頭出現了,在高處窺視人間。

畫到《親密3》,他想要空間深度,於是兩個長著亂草一樣頭髮的同性戀出現了,他們背對觀眾,走向遠方。

九、 屋漏痕

張恩利出生在吉林白城,讀大學前,幾乎沒有離開過家鄉。僻冷小城,無以致書以觀,十二三歲,他偶獲一本沈叔羊寫的名為《談中國畫》的小冊子,他說他記住了三個字——屋漏痕,這三個字很簡單,但是卻創造了把時間的痕跡賦予畫面的方式,接近一種繪畫語言的實質。

繪畫的實質不在題材,每一個好畫家都有自己獨特的印記和肌理,如同人人有掌紋——這比題材更加重要。

這組畫中,隨處可見「屋漏痕」。「屋漏痕」的本義為山水畫皴法之一種,——現在名稱還是照舊,意味則大不同。

利用地球重力,在顏料未幹之時,任其流淌,形成肌理,不足為奇,很多畫家都嘗試過。只不過有的人做作,有的人自然;有的人很笨,有的人很巧。

恩利的屋漏痕其實是一種流動的漬印,做得很薄,一般是兩層,最多三層,因為薄,所以巧,不費力。邊邊角角、人物之間的空隙,——在畫面的任何地方滋生,手部、面部、耳朵、頭髮,隨處生髮,妙不可言。有一段時間,這種肌理讓他著迷,甚至從題材中獨立出來,比如2007年以後,表現空間痕跡的那些繪畫,以及畫在紙箱子和博爾蓋塞美術館牆壁上的那些畫。

從數人頭,到識讀一對對人物形象,接著會關注到具有獨立意味的線條的表現力,然後,目光又會長久地停留在那些印漬和肌理上。追溯藝術家獨特印記的源頭,這張畫不是最早的,但卻是「屋漏痕」得到完美運用的一次。

這是《親密》之中,一個小而重要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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